沙弗莱扉页

空间是感情结成的线,回忆是蛛网上的蝴蝶。

《他人之日》17.暖冬

极光说,当我看到她从裙撑下面掏出一副牌和一大包纸条后,嘴惊得可以塞进去两个鸡蛋。然而事实就是这样,我们来到后花园,七拐八拐到一个除了落叶和蜘蛛以外没人光顾的角落,接着胡闹就开始了。

“你会玩昆塔牌吗?”极光把牌从牌盒里抽出来,熟稔地开始噼里啪啦洗牌,“也许你们这叫真心话?你最好不会,这样我在你会之前能百分百多赢几盘。”“你叫我出来就是为了这个?”我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极光哼了一声说:“输的人要分享有关塞拉斯蒂娅的一件事,或者回答一个问题,别告诉我你不敢!”

“那是干什么的?”我指了指纸条包,极光开始切牌了,动作快得我眼花缭乱。“那个?怕你没学过一加一等于几,你万一答不出问题,我就把纸贴在你脸上省得你玩不下去耍赖。”

“你做梦。”“做不做梦可不是你说了算,小公主。”她眨眨眼睛,森林里的嫩绿的鬼火再次微微闪了闪。

我同意了,很没出息,但我确实有挺多问题。塞莉在极光来之前每次都含含糊糊掩饰过去,极光来了后她们两整天腻在一起,我又不好直接问她“你们到底有多少事背着我一起干”。即使偶尔逮着一点空,我也基本绞尽脑汁想些愉快地话题,压根舍不得花那点时间去解决这些沉积已久的东西。

极光的牌技不太好,我是说,很烂,如果不是她显得太不情愿而且也不太像有良知的人,我都怀疑她是占了我姐姐心里有愧,所以故意让我好几盘。

“独角乌托邦又不是靠玩牌发家的,”在输了第五把后,极光拒绝回答她和塞拉斯蒂娅什么时候睡一张床这一问题,皱着眉撇着嘴极不情愿地让我贴上第三根纸条,“我要真说了,小百合明天就得让我起不了床。老天,你怎么这么顺,和你姐姐学的吗?这也是你们坎特洛特的必修课?”

“和雾鬃玩的,就是六长老之一。太阳花怎么样我不知道,你和塞拉斯蒂娅玩过牌?”我正在犹豫继续贴额头还是转换阵地贴脸颊,在第四次听到她叫塞拉斯蒂娅小百合后,我觉得把纸条塞她嘴里更让我心动。极光眼疾手快地抢下纸条大喊:“和她玩过!好了!一个问题!”

“小声点,这不算。”我赶紧压低了声音重重拍了拍她的肩,“别让我和你一起被抓!”极光把夺下来的纸条重新塞进纸条包,眨眨眼说:“为什么不算。”

我说:“好了,你也问了一个,所以更不算。”

极光把手一摊,露出那种,沾了水的、我在这几天已经无数次见到的无辜的神情:“可是,我一把也没赢过,没资格提有效问题啊。”

“……算你没脸没皮。”

我们又打了几把,直到十六条纸带被用完,极光脸上沾了十一条,我脸上沾了五条。我知道了塞莉和她第一个一起烘焙的蛋糕是巴旦木奶油蛋糕,塞莉最后四个月不回信是因为在忙着镇压独角乌托邦对改革不满的旧贵族——喔,还有,我们的新女王早上也不愿意起床洗头,晚上回来后还会抱怨高跟鞋太不舒服,是在虐待她的小腿肌肉。

“她真的这么想?”我难以置信地问她。

“拜托,你姐姐也许是个能力超群的女王、令人惊叹的魔法师,可她又不是超人!”极光的白眼都快翻到天上去了,好不容易转下来又嫌弃无比地啧了一声,“你怎么这么抠,一点她的事都不愿意讲。”

“说得好像你愿意说的很多一样。”

风吹过呼啦呼啦作响的白纸,我们对视一眼,一秒、两秒、突然同时指着对方哈哈大笑。

森林好像黎明前的夏夜,黄绿色的萤火虫一只一只暗下去,风声卷跑了一切证据,只留下脑海中欢快的蝉鸣。

老实说,我姐姐喜欢上那样的极光,我也不觉得奇怪。如果不是那晚结束后她还是经常去抢塞拉斯蒂娅已经送到嘴边的咖啡、曲奇、或切好的蛋糕块,把我气得说不出话来,也许我也会对她增加那么一丢丢好感。

塞拉斯蒂娅很忙,可塞莉不一样。女王的时间就像海绵里的水,挤一挤对于蚂蚁来说也算一片汪洋——虽然我和极光是两个人,不是两只蚂蚁,但挤两下总比挤一下来得充足。因此在争夺塞拉斯蒂亚的关注上,我和极光就像沙漠里并肩而行的骆驼,多少有点竞争关系和难言的默契。

塞莉经常挑着眉说我们胡闹。“你叫我太阳花,她叫我小百合。亲爱的,可怜的塞拉斯蒂娅在城堡外要忙着交接事情,回到家我至少想做个人,而不是不止一朵花。”我没告诉她我和极光一致认同可以叫她紫罗兰,虽然极光很快就交代得一清二楚对我来了个彻彻底底的背叛。

塞拉斯蒂娅摇摇头,点着我的鼻子笑骂说我迟早被带坏。我的心被这柔软的一点搔得发痒,刚想拉住她的手说才不会,极光又水鬼一样极煞风景地从塞莉背后缠上去勾着她的脖子说:“对口不对心,我们叫你的眼睛,又不是你的王位或衣裙——你明明很高兴。”

塞莉扑哧一声笑出来,伸手去抚极光那头墨绿的鬈发。极光得意地对我眨眼耀武扬威地宣布胜利,我在心里磨刀霍霍,琢磨怎么把这碍眼的一坨不着痕迹地拆下去。

我没感觉时间过得快,尽管很快我就被塞莉吩咐着换上了冬装,等待第一次雪降。这半年里我和极光势均力敌,你来我往。一次魔法公会和坎特洛特议会的协商会过后,极光待在城堡里的时间越来越长,而塞拉斯蒂娅一个人去办事的次数飞速增加,多得就像一次春雨后从路旁草地里钻出来的蘑菇。我有点想问她到底发生了什么,可太阳花每一次眨眼时抖落的疲惫越来越重,我只好把问题咽下去,免得被她用叹息声敷衍了事,除了多出一个辗转反侧的午夜外,什么线索都摸不着。

雪还是下了,极光第不知道多少次跟着我去训练,自嘲说她的价值只剩下看孩子。我说别把我当小孩,如果不是上次你做错了事塞莉才不会发那么大火。她说:“好啊,你长本事了,偷听我们谈话!”看招!她从地上团起一团雪砸过来,我在瞥到院口隐约的虹光后愣了片刻躲闪不及打算硬抗,结果被砸得晕头转向差点昏倒——没昏,但倒进一个熟悉又陌生的柔软怀抱。

“你还好吗?流血了。”声音的主人微微蹙着眉,手上浮起一团金光,我清楚没人会再拥有被抽去明艳灰得温柔的彩虹做长发的殊荣,但我还是怕她这亲密的瞬间只是我一个短暂的幻想。极光劫走了讲故事的约定和编头发的时间,不,也不全怪那个入侵者。我没来得及去想到底怪谁,额头就在刺痛中长出了瘙痒。“我会尽量轻一些,”她听见我的抽气声后顿了顿,声音又柔和了几倍,好像刚用温泉水熨了熨尾调,“忍着点。”

我忍不住在她怀里蹭了蹭,深深吸了一口柑橘的味道。

“好啊,小小年纪不学好,你居然抢我聚少离多的未婚妻!”

极光的声音踩着雪艰难地渐渐靠近,我被她从香味里拽出来气得抬头大叫:“你还说呢!你作弊!你居然在里面团石头砸我!”

“谁想到女王陛下的小公主这么没用,雪球慢成这样都没办法往旁边跑一跑。”

“你,你幼稚!”

“你更幼稚,从年龄到心理,还不快下来!”极光的声音逐渐气急败坏,我故意赖着不动弹。

“你们还真是,半斤八两。”我能想象到塞莉的表情,一定在试图压住从她眼里漏出来的笑意。这种表情我看过成百上千遍,我假装不在意,可心脏就是扑通通跳,好像有羽毛和蝴蝶在追着它跑。

极光继续骂骂咧咧什么我听不清,或者她压根没说什么?我不清楚。我眼前好像散出一片薄薄的雾,耳朵里只钻得进太阳花胸膛里传来的快压抑不住的悠长闷笑,好像来自很远又极近的地方。塞拉斯蒂娅最近也很忙,昨天和前天我都没看到她,现在也不知道要来多久。我嗓子有点哑,还有点堵,说不出话,只好抬头眯着眼睛看她:冬日的阳光和魔法的金光加在一起勉强不算太耀眼,我隐约可以看见她眼下淡淡的一层青灰色,好像被磨掉粉隐隐透出水泥的白墙。

“露娜?”她疑惑地偏了偏头,一缕虹荡到我脸上。我忍不住闭上了眼,狠狠地吸了一口气再从她怀里爬起来,跳开两步。

“露娜?”

一、二、三。

我深吸了一口气,从地上抓起一把细雪猛地朝她扑去:“谁让你那么久不来看我!”塞莉下意识地往旁边一闪——啪!

极光忍不住狂笑、塞莉不带诚意笑着喊对不起、从院子门口探出声的白胡子星璇哀叹说,这回是三个无赖泼皮。

我冲进一片冰冷的纯白,好半天才被笑够了的皇家夫妻大发慈悲挖出来送到壁炉旁,被毛毯围成一条还没来得及发酵的软面包。

“我很高兴你和她能相处得很好。”塞莉把手放到我的额头上试了试温度,“还好,你在这待一会儿吧?”

我费力地从毛毯里伸出一只手拽住她的衣服,闷着声说:“什么相处得好,我被欺负得这么惨,你要陪我干点什么,就我一个。”

“好啊,那你想干点什么呢?”

篝火旁,她的眼睛闪闪发亮。

评论

热度(53)

  1. 共1人收藏了此文字
只展示最近三个月数据